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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们罪人祈求天主,阿门。”
祷告之语落下,尽管它的分量不会比窗外开始飞扬起的雪花更重。
晚餐依旧丰盛,依旧不见玛丽帕兹的身影。
所有人沉默地用过餐,便各自回到房间里去了。
罗德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从抽屉里掏出盛着坚果的纸袋,汤姆鼠依旧在里面,翻着溜圆的肚皮,睡得正香甜。
“起来吧,老先生,都到晚上了。”
罗德先是揪着它的耳朵,再攥在手里,用力地上下摇晃,“该继续给我讲豪门的恩怨情仇跟感情纠葛了。”
“除非你把那只又老又滑的猫叫过来,否则休想教我正眼瞧你。”
成了肉球的耗子随意地翻着身,将光秃秃的尾巴与长着花白毛发的屁股对准罗德,“别这么猴急,年轻人。”
它伸出爪子梳理尖嘴边的胡须,“故事才过了四分之一,接下来要讲的是玛丽帕兹如何逐渐侵占我们古老而光荣的家族的历程……”
“若是一切照旧地进行下去,玛丽帕兹——当时的玛利亚,自然不会真正得到提阿马特的认可,即使小亚沙喜欢她,亚当老爷也会将他们强行分开,将少爷送去求学,订下跟贵族小姐的婚约,至于玛利亚,她可能会得到一笔钱,也可能直接因为惹怒老爷而被驱赶出去——但结果总归是相同,他们不会再见面,小亚沙会逐渐忘记跟自己玩耍过的村姑,孩童的喜爱向来脆弱不稳,只消稍稍成长起来就会如水泡般破裂,他会逐渐将幻想与喜爱转移向那位精挑细选过的贵族小姐,结婚生子,成为合格的贵族继承人……但命运总是如此捉摸不透,或许主就是要刻意考验提阿马特家族,为他们设下重重磨难与诱惑……我有些记不清楚变故是怎样发生的了。”
“在亚沙少爷十二岁那年,亚当老爷得了重病,几乎要到了弥留之际,他甚至连遗嘱都已经写好,将身后事进行了明明白白的划分,自是包括小亚沙的修学安排与婚约,他就像是行将就木的雄狮,牙齿和利爪早已脱落,只得奄奄一息地吩咐仆人将神甫唤来做临终忏悔,在我们的亲戚中,无数的‘秃鹫’盘旋在四周,几乎在明目张胆地公开议论如何处置他的财产,结果,小亚沙不知从什么地方取来治病的灵药,让老爷服下,奇迹般地将他从天国的门槛前拉了回来。”
“老爷就这样康复,他的手掌重新硬如木头,身板壮硕魁梧得像是一头公牛,嗓音也格外有力,像是有一支交响乐队住在他的胸廓里,等到他康复,我们都非常高兴地听到他用包着铅的手杖敲打着地板,继续用洪亮的声音对人发号施令,雷厉风行地处置那些图谋不轨的亲戚,没收了他们的财产,再赶去边境的海岛从军——当然,他也不曾忘记赏赐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譬如我,就得了不少黄金,至于有着救命之恩的小亚沙,他自是在孙儿面前诚心地悔过,声称自己不该如此苛责他,限制他的自由——‘现在你属于自己,以后也是,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好孩子,我不会再强迫你学习经书,因为你已经有了足够高尚的灵魂。
’我还记得他这句话,而小亚沙则趁机向他提出来要求……他倾慕村姑玛利亚已久,更何况她还是他冒险送药的同伴,是她帮忙吸引了整日蹲守在老爷卧房外的亲戚的注意,好让亚沙成功见到自己的祖父,换而言之,她居然也成了亚当老爷的救命恩人,小亚沙就这样不吝于将荣耀分给她,毕竟,我们可都没有亲眼见着这件事。”
“小亚沙的愿望是让祖父善待玛利亚,将她从父兄的毒手中解救出来,再给她钱和体面的生活,最好封个爵位,这样再过几年,两人就能名正言顺地结婚了。
据说老爷当时爽快答应下来,但当他亲眼见到玛利亚后,却不惜损害自己的名誉,立即改口反悔,绝不再提及小亚沙苦苦哀求的婚事,但前面的要求他也的确做到了。”
“所以他为何忽然如此绝情?”
罗德对此大为不解。
“他之前甚至不介意自己的好孙儿跟普通农家女结合,简直就是封建大家长里最惊世骇俗的那批了。”
“谁知道呢?……我有时也揣测不清楚老爷的想法,可能考虑到她本就身世成谜,说不定是那个农妇跟路过吉普赛人的私生女,有着盗贼跟小偷的血统,可能是她长着那头红发,医生说这是性欲旺盛与黑暗力量的象征,并且,并且,小亚沙那不光彩的母亲也生着一头红发……我们都不想要悲剧重演,无论是对亚沙还是对玛利亚。”
“唉,我简直能想象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啦——算了,你继续讲吧。”
“外乡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亚当老爷待她的确足够仁至义尽,不仅收她做养女,赐予她新名字玛丽帕兹·提阿马特,在城市的银行里给她存了笔年金,足够她过上伯爵小姐的生活,还命人将自己原先空着的宅邸收拾出来给她居住,安排佣人服侍她,教她贵族的礼仪,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往上走的阶梯,眼前充盈着珠光宝气的新世界令她心醉,痴迷得简直像把耗子丢进米缸,玛利亚,不,玛丽帕兹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份独属于贵族的生活,学会了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收回梳妆台前的珠宝匣子里。
最开始的一个月,她每天都在试穿新衣服,让佣人们为她梳头卷发卷,搭配鞋子跟珠宝,只要服饰表面的一颗珠子、一段花边不符合心意,就吵吵嚷嚷的要求换新,还经常用香水肥皂洗浴,稍有怠慢便会大发脾气,口口声声要给亚当老爷告状,活脱脱一个骄纵坏了的娇小姐,不过她的确已然脱胎换骨,当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浑身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成油亮的发髻,别着宝石发夹,穿着用丝绸与海獭皮编织成的华美衣裳,脖颈下系着丝绸衬圈,皮肤白的像棉花芯。”
“她扶着女仆走下马车,牵着只黑鬃毛的猎兔犬,戴着及肘的丝绸手套,从宽大又笨重的裙撑里缓慢探出一只穿着垫底鞋的脚,全然不见那个野丫头的痕迹,倒是真像个吃花饮露长大的贵族小姐啦——我觉得此时此刻,她绝对已经把跟自己山盟海誓过的老朋友抛在脑后了,尽管彼时我深深地为小亚沙感到不值,却也觉得这是件大好事,至少他们两人不该交错的人生轨迹从此分开,再无纠缠的可能。”
“但这份希望终究落了空……这份由前人铸就的罪孽到底还是没有从提阿马特家的血脉中消失,或许是神主不满于提阿马特的先祖,玛利亚·提阿马特的亵渎之举,进而降下诅咒,让世世代代都囿于扭曲的爱情与堪称癫狂邪性的研究中,唯有意志坚强若亚当老爷的继承人方能抵御,多数人还是被蛊惑着,高唱着情歌踏入泥潭……唉,闲话少说,总之在约莫一年后,新年的彩灯悬挂起来,我准备休假,离开走到半途发现自己忘记拿钱袋,于是匆匆折返回这座宅邸。
当我路过卧房时,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夹杂着两人的交谈与嬉笑声,于是我蹑手蹑脚地凑近,蹲下身,往锁孔里瞧去……”
“……”
罗德也不禁摒住了呼吸,“发生了什么?”
“窗帘拉着,炉火将所有的摆设都染成橘黄色,桌上的托盘里盛着散发着肉桂香气的烤苹果与烤乳鸽,已经被啃了大半。
小亚沙与玛丽帕兹平躺着挨在一起,鼻头几乎要相互蹭到,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他们像对在草窝里取暖的小动物似的蜷缩着,直至埋进那些柔软干净的天鹅绒被褥里,鞋子随便丢在地上,外衣自然也都脱下来,只是穿单薄的衬衣与连衣裙,玛丽帕兹还相当粗鲁地将双脚翘在床头,伸出手臂来亲昵地搂着他,灯影如同花环般围绕着她的红发……幸运的是,他们的衣服都还算整齐,床脚的木条笼子里关着只白化种兔子——那是小亚沙的宠儿,两人怀里则各摊开着一本书。
他们先是逗了会儿兔子,喂了它萝卜条,又开始翻看书本。”
“你前面绘声绘色的描述简直吊足了我的胃口——我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罗德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起初认定的事情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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