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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甚宽敞的车厢里有两排窄窄的床，陈元弋第一次见上下铺，“还会有别人来这里吗？”
楼清知坐在褥子上打了个喷嚏，“不会，这趟车早，如果是傍晚的那趟应该会遇到其他干部。”
陈元弋摸出搪瓷缸，去茶水炉那儿接了热水，泡了两块老姜片，“二爷喝点水。”
楼清知捧着水缸喝了一小口，列车员推着铁皮小推车叮铃哐当地路过，嘴里喊着陈元弋听不懂的话，“二爷，那是什么？”
列车员倒着走进车厢，弯下腰提起小推车的木头把手，咯吱咯吱一阵响，他奋力将车轮从车厢连接处拖出来，又继续喊着听不懂的话。
楼清知听了两遍，说道：“卖零嘴的小车，瓜子花生、五香豆腐干，五分钱一包。”
楼清知摸了一块银元给列车员，对方抽出铁夹取下五包炒瓜子、两包五香豆腐干，还有两瓶热豆浆。
列车员拉开铁皮门的那一刻，陈元弋睁大了眼睛，原来这小车子里还有这么多东西！
许是看他的表情有趣，又或者是楼二爷给得实在太多，列车员从一个个小篮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和一把山楂球递给陈元弋。
陈元弋看看二爷，楼清知点点头，他这才捧着零嘴笑出声。
楼清知打开头顶的小黄灯，果不其然又看到陈元弋惊奇的表情，他笑着骂道：“土包子。”
陈元弋还是惊奇地笑，他不怕羞，看什么都很新鲜，甚至觉得文化人讲话真有意思，居然用又香又好吃的包子形容他。
楼清知昨夜刚发过热，现在还有点晕，喝了点热水就犯困，陈元弋赶紧找了份报纸折出一个小纸篓，把他新得的“宝贝”
全放进去。
楼清知困得厉害，没空说这样很不卫生，陈元弋给他盖上被子，楼清知缩在小床上，看陈元弋又拿起一份报纸折小纸篓装瓜子壳。
楼二爷会心一笑，哼，还挺有公德心，不像玉平那小子，第一回跟他出门时，习惯性把瓜子壳往地上丢，被二爷揍了两巴掌才灰溜溜地捡起来，之后每次吐瓜子壳都会颤抖。
他眯了一会儿之后，恍惚感受到火车摇摇晃晃地开了，好像没睡多久，听见陈元弋跟人唠嗑的声音。
楼清知嗓子疼，咳嗽了两声，交谈声骤然停住了，额头上多了一只凉凉的手，他听见陈元弋有点着急，“怎么又烧起来了。”
楼清知在心里暗骂，自从给陈元弋改了名字，他的身子骨就没舒坦过，“元弋”
这两个字到底有多重?压得二爷这条小命快要喘不上气了。
楼二爷的小命真不是一般的小，这个时候知道怕了，怕陈元弋这家伙把他命里的福全吸走。
小的时候他刚认全了字，看到大哥的名字，“铭瑄”
从金从玉，可“清知”
只有口水，他跟大夫人斗气，哭娘偏心，骂爹对他不上心。
闹了个把月，屁股被爹打肿了好几次，楼清知还是不服气，最后是大夫人给他的小屁股上药，恨铁不成钢地骂他：“算命的老和尚说你这兔崽子生得个红颜命！
心比天高，小命比画纸还薄，四柱漏斗似的什么都缺，八字又软得什么都接不住！
起什么名都能压死你，没叫‘狗剩’就不错了。”
楼清知吓坏了，不由觉得“清知”
这个名字真好。
大夫人骂他小短命鬼，顺便又骂他娘也是个想不开的薄命鬼，又哭又骂气上心头，往巴掌上涂了药，照着他红彤彤的屁股狠狠打了几巴掌。
楼清知至今仍记屁股真的好疼，边打边消毒这样的说辞真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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