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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左面压着方青田石砚台,砚池里还留着半池淡墨,旁侧立着两支银毫笔,笔杆缠了防滑的竹丝。
皆是沈恕平日用惯的物件。
林知微放轻脚步,将书册放在紫檀木书桌上。
“取回来了?”
沈恕的声音带着倦意,仍闭着眼。
“嗯,福伯帮着挑的书,说是哥哥用的上。”
林知微指尖捏了捏那本采买账的边角,声音轻了些,“只是二婶给的这账我还毫无头绪。
我今早理了好几个时辰,只理出三笔对得上的采买,剩下的不是杂用就是补购,连个具体物件都没写。”
沈恕这才缓缓睁眼:“本月采买一共多少银钱?”
林知微语气里带了点愁:“二百三十两。
我跟明细完全对不上。
二婶还说,三日后要盘库房,让我到时候跟着刘妈妈一起点算。”
沈恕:“她是故意让你手忙脚乱。
旧账乱,库房又不让碰,等三日后盘库对不上,倒能说你不顶用。”
林知微心里一咯噔,这也是她最担心的,正想开口,却见沈恕正抬眼望着她:“要理这账,得分步骤,层层梳理。”
林知微会意,忙铺纸研墨,提笔记下。
沈恕:“第一按时间梳理,沿着收、支两条线去归集,对不上的月份无需停留,直接标红记录;第二按用途分类,衣食住行各归一项,像那种没写具体物件的杂用,就去问库房要入库登记来核对。
刘嬷嬷不给钥匙,你就让福伯去要,说是我的意思。”
他精神不济,说一阵便要闭眼缓一缓,但每每一开口,总能切中要害。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洞悉关窍的本能,即使病骨支离,也未曾磨灭。
“盘库也不能跟着刘嬷嬷走。
你让青山去跟库房的老管事说,盘库那日按区域来,东库放粮米,西库放布料,南库放器皿,每盘完一处,就让老管事和刘嬷嬷一起签字。
她想浑水摸鱼,也得有人证。”
沈恕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兄长不是在军需司当差?军需司盘库最讲账实对应,你可以向他要份军需司的盘库流程,改改就能用。
比你自己瞎琢磨快。”
方才堵在心里的愁绪,就这么被沈恕几句话就轻轻拨开。
林知微捏了捏账册边角,小声道:“可二婶要是知道……”
“她知道又如何?”
沈恕语气依旧温和,“我帮你定规矩,合情合理。
她要是敢说闲话,就让青山去澄心堂递话。
祖母还等着看你理账的结果呢。”
林知微心下明了,郑重应下。
她重新铺纸研墨,端坐下来,继续梳理账册与誊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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