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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物室铁架林立，每一件物品都被贴上标签，安放在编号明确的格子里。
灰尘在狭窄空间里漂浮，被唯一高处小窗透进的光线照亮。
晗英的制服袖口蹭过金属隔板边缘，发出一声低微的摩擦声，她手里那本厚实的登记簿翻开了，纸页发出簌簌轻响。
“慢慢看，不着急。”
梧惠的目光扫过铁架间陈列的物品。
一个粗瓷碗，她在旧货市场淘了一套，摆在一起好看，但冒失打了不少。
一件肩头磨薄了的蓝布罩衫，她大学时穿了很久，工作后不穿了，但不舍得扔。
还有几册书页卷了边、书脊开裂的旧书，她目光掠过并不停留。
空气里只有物品被拿起又轻轻放下的轻微磕碰。
晗英拿起一个精致的铁皮盒子，轻轻吹去盒盖上沉积的灰，递过去。
“还记得这个吗？”
梧惠顺从地接过，指尖拨开有些锈住的搭扣。
里面是几颗褪色黯淡的玻璃珠子，一个地摊淘来不值钱的扳指，还有一截磨损严重的紫色头绳，与几粒不同衣服上的纽扣。
她目光沉静，手指拨弄了几下珠子，它们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即她盖上盒盖，脸上仍是那片空茫的寂静。
晗英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踮起脚尖，从一堆杂物后面抽出一个硬壳厚本子。
深褐色的布质封面已蒙尘褪色，边角磨损得露出了纸板内芯。
她小心地拂去封面的浮灰，动作里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珍重，这才把它递给梧惠。
“这个也看看吧？”
梧惠迟缓地掀开硬邦邦的封面，动作滞涩。
第一页是几张模糊的单人风景照，纸页泛黄，景物陌生。
她目光淡漠地扫过，又翻过一页。
几张合影出现，上面是些面孔模糊、衣着难辨的男女，她眼神依然没有焦点，手指准备再次翻动。
梧惠的心微微下沉。
下一页，不再是模糊的黑白。
一张精心装裱在卡纸上的大照片豁然出现。
影楼特有的手绘彩色布景鲜艳得不合时宜——虚假的蓝天白云下，一对穿着体面长衫旗袍的夫妇端坐着，面容清晰，目光温和地凝视着镜头。
而站在他们身前，那个十来岁的女孩，穿着崭新的、领口和袖口滚着精致蕾丝的洋裙，双手高高举着一只五彩斑斓的纸风车。
女孩笑得毫无保留，眼睛弯成了月牙，牙齿在阳光下白得耀眼，腰间的水钻仿佛整个虚假布景里唯一真实的光源。
那风车，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她高举的手里，被记忆深处那阵永不消散的风，呼呼地转动起来。
梧惠的手指猛然顿住，僵硬地悬在相册粗糙的纸页上方。
“原来我小时候长这个样子。
我都忘了。”
第一颗泪珠挣脱了束缚，重重地砸在相册那层早已脆弱不堪的透明玻璃纸上。
像一滴融化的玻璃，固化在这一页上，并不烧灼什么，泛着紫色的微光。
：（）白夜浮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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