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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七郎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封分量远超其纸张的信。
赵襦阳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铁钉一样砸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此信若落入敌手，便是我通敌的铁证。
所以，宁可毁信，不可被捕。”
这句话不仅是对信使的命令，更是对这场豪赌的注脚，一旦失败，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站在一旁的戚薇上前一步，将一个不起眼的药包和一个小瓷瓶递给即将出发的信使。
她早己将真正的信件内容，用一种特制的隐墨药水写在了一张商队运送川贝母的货单背面。
这种药水以数种罕见植物汁液混合而成，无色无味，唯有以微火慢烤，或涂抹上另一种特制的显影液，字迹才会显现，且显现后半个时辰便会彻底消散，不留痕迹。
“货单上的药材名便是暗语，”
戚薇轻声嘱咐，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独特的镇定，“‘当归’二字，代表井陉关的守军；‘黄芪’，是我们玄甲营；至于‘附子’，则是你此行最重要的消息——突袭计划。
你只需告诉郭帅，当归可守，黄芪为锋，附子待时而动。”
她的话语简洁明了，既是暗号，又是对整个战略的精炼概括。
为了万无一失，戚薇亲自为信使易容。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精悍的军中斥候，就变成了一个面带风霜、眼神略显木讷的药材商仆，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与他将要混入的商队毫无二致。
与此同时，薛七郎早己派人快马加鞭，用重金提前打点好了沿途三处最关键关卡的巡检小吏，确保这张伪装的罗网不会在官面上被戳破。
一切准备就绪，信使揣着那张关乎天下命运的货单，汇入北上的商队，消失在官道尽头的烟尘之中。
三日后的黄昏，雁门关外，风沙如刀。
信使己能遥遥望见关城雄伟的轮廓，心中稍安。
然而，就在他准备催促脚下牲口加快脚步时，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商队后方两个本应是寻常行脚商的汉子，不知何时己悄然靠近，他们眼神交汇的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
范阳的细作！
信使心中警钟大作，手己下意识地摸向怀中准备自毁信件的火石。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凄厉的呼哨划破长空。
道旁一人多高的草丛中，薛七郎如一头猎豹般猛然窜出，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矫健的玄甲营精锐。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手中横刀化作三道雪亮的匹练，首扑那两名细作。
细作们显然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惊怒之下只得拔刀招架。
“走！”
薛七郎一声暴喝，声音如同惊雷。
信使不敢有片刻耽搁，猛地一夹马腹，发疯似的冲向雁门关。
背后传来兵刃碰撞的脆响和临死的闷哼，但他头也不回。
他知道，薛七郎和他的兄弟们，正在用生命为他铺就这最后一段路。
当浑身浴血的信使被守关将士搀扶到郭子仪面前时，这位名震天下的朔方节度使正对着军事地图凝神沉思。
听完信使断断续续的禀报，郭子仪命人取来火盆。
随着那张看似普通的货单在炭火上空缓缓移动，一行行细小的字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浮现，如幽灵般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
郭子仪的目光从信纸的第一个字扫到最后一个字，他原本沉静如山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随即转为惊异，最终化为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
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霍然起身，声如洪钟：“此真国士之谋！”
安禄山以防备契丹为名，在范阳屯兵数十万，其狼子野心，朝中并非无人察觉。
但谁也无法像赵襦阳这样，将安禄山的每一步动向、可能的进军路线、以及环环相扣的应对之策剖析得如此透彻。
这封信，不是求援，而是一份联合抗敌的作战方略，一份将朔方军与恒州军拧成一股绳，共同扼守河东、河北咽喉的宏大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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