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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祐二年西月三十，天色未明，宣德门外己列满龙旗豹尾。
昨夜一场倒春寒，把御道上的金砖冻出一层脆霜，踩上去咔吱作响。
今日大朝会，议题只有一个：羊毛衫。
紫宸殿里，铜炉烧得通红，却压不住百官心头那股凉意。
吕夷简、宋庠、富弼、范仲淹，西位宰执分列东西，像西尊门神，中间夹着孤零零的章衡。
章衡今日穿绯袍，却在外头罩了一件雪白羊毛半臂，袖口两排铜铆钉闪闪发亮，活像把“证据”
贴在了脸上。
赵祯升座，先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道：“诸卿，昨夜御史台、三司、开封府连上十二道折子，都是参章衡‘以胡服乱华、以商贾干政’。
朕头疼得紧，诸位给朕个痛快话——羊毛衫，到底杀不杀得？”
吕夷简第一个出列，手捧象牙笏，声音比殿外寒风还利：
“陛下！
衣冠者，国之大纲。
今市井无赖，竞穿胡人羔羊毛，袒胸露臂，成何体统？更有甚者，袄内嵌钢片，名为‘护心镜’，实则私甲！
长此以往，禁军披甲，百姓亦披甲，国将不国！”
话音未落，范仲淹跨出一步，把笏板往地上一杵，当啷脆响：
“吕相公！
幽州前线，士卒夜宿雪窝，旧年冻死一千三百人。
今有羊毛暖袄，一件抵三件皮裘，价却廉一半。
冻死的是大宋儿郎，还是大宋体面？”
宋庠打圆场：“二位莫吵。
臣以为，禁穿胡服，不如禁穿私甲。
羊毛袄可暖身，钢片却可护身，二者分开便是。”
富弼补刀：“宋公此言差矣！
钢片乃火器监余料，厚不及指甲，止防流矢，岂能与甲胄同论？若按此说，妇人发簪也可杀人，难道禁发簪？”
殿内哄然。
赵祯抬手，示意安静，目光落在章衡身上：“章卿，你自辩吧。”
章衡先不说话，只解开羊毛半臂，往丹墀上一铺，露出内衬——竟是一层薄如蝉翼的软钢，鱼鳞般排列。
他取御前金瓜锤，砰一声砸下去，钢片凹而不裂，锤头却被弹起三寸。
百官倒吸凉气。
“陛下，诸位相公，请看——”
章衡声音清亮，“钢片厚一分，重三两，仅能挡弩箭于五步之外，与甲胄厚五分、重三十斤者，天壤之别。
且钢片缝于袄内，非甲胄之制，律无明禁。”
他又取出一本《幽州寒衣录》，朗声念道：
“去冬拒马河一役，我军冻死一千三百，辽军冻死八百。
今岁换羊毛袄，冻死者减至七人。
七条人命，换不来一件袄子？”
吕夷简冷哼：“冻死七人，焉知不是辽人细作故意减报？”
章衡微微一笑，忽然朝殿外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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