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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盘膝坐下,将断笛横置膝上,闭目凝神。
赵九章曾说过:“真话不在耳中,在心中。
只要心还记得,声音就永不消亡。”
她一遍遍默念那些名字??林昭、陈砚、赵三郎、江南织造局饿死的三百七十二人、忘川城饮井水而失忆的老妇、哑镇割舌自囚的族长……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根钉子,牢牢钉住她即将滑落的记忆之舟。
半个时辰后,钟声再起。
这一次,她早有准备,非但未退,反而迎着声波缓步前行。
每走一步,便低声念出一个名字;每念一名,肩头断笛便轻轻震颤,仿佛回应着某种古老契约。
当她终于踏入庙门时,钟声戛然而止。
庙内昏暗,唯中央悬着一口青铜古钟,高逾丈许,表面布满扭曲符文,像是用无数人声浇铸而成。
钟下坐着一人,白发垂地,身穿素色儒袍,面容清癯,双目微阖,手中捻着一串由小骨雕成的念珠。
“你来了。”
老人睁开眼,声音平静,“我等你很久了。”
沈知微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举起断笛。
老人轻笑:“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的?十年前,有个盲眼琴师带着七弦铁琴闯进来,弹尽血而亡。
五年前,一名女医捧着盛满病人泪水的玉瓶试图浇熄钟火,结果连同泪水一起化为虚无。
你们这些‘述真人’,总以为声音能战胜沉默。
可你们不明白??真正的权力,是让人连想反抗的念头都不会产生。”
“那你为何还活着?”
沈知微冷冷道,“若遗忘如此强大,何必藏在这荒山野庙,靠一口邪钟苟延残喘?”
老人神色微动,随即叹息:“因为我也……快记不清了。”
他抬起手,露出腕上一道陈年疤痕。
“我是裴明远,静渊监典籍司副使。
当年大火之夜,我奉命烧毁所有竹简。
可当我点燃火把时,突然听见父亲的声音??他在二十年前被贬死途中,临终前对我说:‘儿啊,你要替我说下去。
’那一瞬,我扔掉了火把。
后来我被捕,受‘净心术’折磨三年,侥幸活下来,却被植入这口钟的执守之责。
我的任务是每日敲钟三次,让天下人心渐钝,疑虑尽消。
可奇怪的是……我越执行命令,自己的记忆反而越清晰。
仿佛这钟在吞噬他人记忆的同时,也将那些被吸走的声音反哺给了我。”
他说着,眼中竟浮现泪光:“我现在记得每一个人。
记得那个因揭发贪官而被活埋的少年,记得那个在雪夜里为逃难百姓开门最终全家被斩的村长,记得林昭最后说的话??‘笛声会回来的’。
我每天都在听,听得太多,心快要炸了。”
沈知微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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